【翻译】【Never Let Me Go AU】The Irreplaceable 无可取代 1/2

Oct 05, 2011 13:47

AUTHORIZED TRANSLATION

标题:The Irreplaceable
作者:zinkini
kinkmeme地址: http://tsn-kinkmeme.livejournal.com/6467.html?thread=11660355
repost地址: http://zinkini.livejournal.com/20435.html
配对:Mark/Eduardo
分级:PG
概述:Never Let Me Go AU,  Eduardo是Mark最好朋友的克隆体,两人携手学习如果生活
警告:主要角色亡故
声明:TSN及其角色均不属于我,纯小说创作


第一章

Eduardo是他们共同的名字。

(“他们的”,因为夫人责备他不该自称一个不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名字。它还属于其他人。夫人说Eduardo并不真的是他的名字,只是从真正的Eduardo那儿借来的,那个远在这些农舍之外的天地里生活的人,那个才是真正的Eduardo。)

(Eduardo不是一个“他”,而是“他们”。)

他们明白Eduardo是彼此分开的两半:一半在这里,一半在“外面的世界”。但是Eduardo知道终有一天他们将会合二为一。会有那么一天,当他们足够年龄,这一半的每一个部分都将融入那另外一半,合为一体。

Eduardo很高兴。很快,他们就将变得完整。很快,他们就将完全生活在“外面”。将会有那么一天,Eduardo会变成“他”。

(有些时候Eduardo会觉得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他们胸中噬咬,思考为何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而不是“他的”。Eduardo想象拥有某样属于“他的”的东西会是怎样的感觉。)

Eduardo曾在梦里描绘过外面的大千世界。Eduardo并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对Eduardo而言,那是个灿烂而美丽的世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同那在远处飘荡的梦幻气球,悬浮在天际。如果Eduardo闭上一只眼睛,他们可以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只气球。

Eduardo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只气球,但是他们曾在几本破旧的儿童图书里瞧见过飘浮的气球的图画,悬浮在天际上方,仿佛色彩斑斓的气泡,充满希望和未来。

Eduardo极度地想要抓住这样一只气球,甚至不必是属于他们的气球,Eduardo只是想知道拥有梦想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

Eduardo知道他们都是可被取代的。

曾经有一个名叫Greg的男孩,跟他们同岁。当Eduardo六岁的时候,Greg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脖子。

当Eduardo十一岁的时候,作为替代品的又一个五岁的Greg出现了。Eduardo明白如果他们死去,就会有另一名Eduardo来取代他。

***

捐献者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

Eduardo想知道被终结是什么的滋味,与外面的那个自己合二为一是怎样的感觉。(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从未有一个捐献者是一个“真正的”人。他们只是毫无意义的半成品,等待着被用于补全另一个自己。

也许当这颗心、这副肺、这鲜血在Eduardo的另一具躯体中随着生命脉动的时候,Eduardo就能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人。Eduardo就将不再是“他们”,而成为“他”。

也许当他们合为一体的时候,Eduardo终于能拥有一只气球。

Eduardo在他们的农舍里涂鸦了满墙的气球,鲜艳多彩的泡泡承载着希望在灰暗的墙纸上飞向云霄。

***

Eduardo想要具有意义。

也许当他们终结的时候,Eduardo就会有意义了。

***

会有一天,Eduardo将得到一只气球。会有一天,Eduardo能够获得许多许多的气球。
会有那么一天,Eduardo将逐只将它们放飞至清澈湛蓝的晴朗天空。

***

一天,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人来到了Eduardo的农舍,带走了Eduardo。

他们将Eduardo塞进了一辆密不透窗的厢车内,在他们的手上拷上了手铐。Eduardo坐在黑暗中由车带向未知之地。

Eduardo用手掌描绘气球的模样,试图不要害怕。

当车停下后,那些黑衣人再度出现,将Eduardo推进了一条空无一物的走廊。他们把Eduardo安顿在一个空白的房间里,独对四面空墙。Eduardo觉得寒冷。他们给了Eduardo一条毯子。他们让Eduardo等待。

Eduardo蜷曲在角落里等待着。Eduardo好奇是否轮到他们终结了。Eduardo理应为自己将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的一部分而感到高兴,但Eduardo却只能感到满心遗憾和难以抵挡的莫大恐惧。Eduardo还不愿放弃他们的生命,尽管从一开始就从未是Eduardo自己的生命。

这很可笑。Eduardo应该为即将被终结而雀跃。Eduardo将终于具有意义了。

Eduardo将会得到一只气球。Eduardo将能够拥有梦想。

但是当门打开后,出现的不是黑衣人,也没有披着冰冷的白大褂的医生,就像为捐赠带走Roger那些医生一样,进来的也不是为Eduardo犯的错来训斥Eduardo的夫人。

只是一个男孩,不比Eduardo年长,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帽衫,工装短裤和拖鞋。他们有着一头卷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犀利而疲倦的脸。他们走向Eduardo所在的角落,停在Eduardo面前,影子落在了他们身上。

“我是Mark”,他说。

噢,Eduardo想道,这个Mark不是一个“他们”而是“他”。这个Mark是真人。Eduardo几乎有些嫉妒了。

“我们是Eduardo”,Eduardo回答,不知怎的觉得Mark好像高耸的塔楼般把自己压得无比渺小。Mark是真正存在的人,而Eduardo不是。Eduardo甚至没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只有一个从本体借来的名字。Eduardo不够价值与一名真正的人说话。“我们很抱歉”,Eduardo感觉有义务加上一句。

马克皱起了眉毛,目不转睛地端详着Eduardo,让他们有些不安。Mark的眼睛非常蓝,如天空般的湛蓝。

笼罩在Eduardo身上的阴影随着Mark坐下在Eduardo的面前而撤退。Eduardo企图挪远一些,因为Mark要比这个卑微的甚至不是真正的Eduardo的Eduardo要重要的多,但Mark抓住他们的手制止了他们。

“Eduardo就是你的名字”,Mark说。

“是的”,Eduardo回答,不敢与Mark对视,因为Eduardo分文不值,“Eduardo是我们的名字。”

“不对”,Mark坚定地说,“Eduardo是你的名字。你自己的名字。”

Eduardo一头雾水。

“说出来”,Mark抓得更紧了,“说:‘我的名字是Eduardo。’”

Eduardo咽了下口水。“我不能。这是我们的名字。”

Eduardo是借来的名字。这个Eduardo不配拥有这个名字,只有本体才有资格。

但是Eduardo非常渴望能够拥有这个名字。Eduardo希望这个名字能属于他自己。不是“他们的”,而是“他的”。专属于一个人。Eduardo渴望这个名字滚过他们的舌尖,品尝到独立的滋味。

“我的”,Eduardo开口,感到一股陌生的勇气穿过他们的--哦,他的,他自己的--身体。“我的”,他重复道,因为拥有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喜悦,“属于我的”。

“我的名字是Eduardo”,他说。

我的名字是Eduardo。我的名字是Eduardo。我是Eduardo。

“对”,Mark说,“你的名字是Eduardo。”声音里透着一股悲伤。

Eduardo看向Mark,看着他的卷发上反射的光芒,注视着他眼中的碧蓝。他感觉自己仿佛双手捧满了一千只气球。

***

Mark说要带Eduardo回家。Eduardo难以抑制在骨髓中奔腾的兴奋之情。

“你是说,你在外面世界里的家?”

“什么?”Mark皱起眉头,不过随后,仿佛无需Eduardo解释就明白了过来,他点头。“对,在外面的世界。”他僵硬地转过身背对Eduardo,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噢,Eduardo想,为自己感到羞愧。他提醒了Mark横在他们之间的显著区别。Mark是真正的人,而Eduardo不是。

但随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他的手,Eduardo发现那是Mark的手。Mark的肩和他的靠在一起。Mark手是凉的,但抓住他的手稳健而有力,似乎这样就能把Eduardo安定在某种切实存在的东西上了。

Eduardo的手回捏了一下。他也希望成为真正的人。

***

Mark的家宽敞又明亮。Mark把Eduardo领到一间有着巨大窗户的房间内,窗户正对着后院,万里无云的碧空一览无遗。当清风拂过,黄色的轻薄窗帘如同阳光一般闪动。

“你就用这间卧室”,Mark说。

“这”,Eduardo说不出话来,目光沿着大床的白色床单攀上了高高的天花板再到柔软的地毯和透过玻璃进来的午后光线。“这……”

“这是你的了”,Mark说。

“这是我的?”突然之间Mark的目光刺痛得让人难以对视。这是他的了。这个房间属于他。

“是的。”

属于他。

***

Eduardo问Mark要彩色铅笔。Mark给他买了一盒,那种一盒有上百种颜色的彩色铅笔。

Eduardo拿起它们,在他的墙壁上画上了色彩斑斓的气球。

***

Mark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都在他的家庭办公室内。Mark告诉Eduardo可以随意地在屋子里走动。

在几天的冒险之旅后,Eduardo终于决定走进Mark的办公室。里面很黑,窗户紧闭,窗帘盖得密不透风。

“为什么我在这里?”Eduardo问。他很感激Mark为他而来,但是这份自由不属于他。他不是真正的人。他不配有机会亲眼看见外面的世界。

“我不是一个本体”,Eduardo轻轻呢喃,“我不应该在这里。而且你也不是我的本体。”

“对,我不是”,Mark点头,笔记本电脑的清冷的蓝色光亮勾勒出他猫在书桌前的瘦小身形。

“我的本体在哪里?”Eduardo问,“他是不是…..他是否需要…..”他是否需要我来补全他?

Mark停顿了下来。平稳的打字声消失后,房间里陷入了某种古怪的寂静。“不,他不需要。”

“哦”,Eduardo说,换了下站立的姿势。

“Eduardo”,Mark开口,Eduardo看向他,但Mark拒绝正视他的目光。“另一个Eduardo”,Mark解释,“他已经….”,Mark深吸了口气,仿佛只是想一想就会痛苦不堪。

“他已经死了”,Mark抬了下下巴,似乎这个动作能带给他说出口的勇气,“那是一起非常惨烈的车祸。医生们无能为力。他在遗嘱里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这就是为什么你在这里。”

“哦”,这是Eduardo唯一能回答的。他不知道该怎么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取代别人的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Eduardo就像他以前一样,也是可被替代的。

“我是来顶替他的?”

Mark盯着他。

他哀伤地轻笑,“不。你不是来代替Eduardo的。”

Eduardo还来不及说话,Mark继续道,“因为Eduardo是无人可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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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原文里用的都是complete,电影里是做完最后的器官捐献生命结束的意思。考虑到语境问题,被我分别翻成了终结、合为一体、补全等.......orz

***

每一晚,Eduardo都会看着他墙上线条粗糙的气球,然后入睡。每一晚,他都会舔舔嘴唇,试图品尝这自由的滋味,反复默念,“我是Eduardo。我的名字是Eduardo”,直到他几乎遗忘自己真正的身份。

(他现在和Mark在一起,而Mark告诉Eduardo他可以成为任何他所期望的样子。Eduardo只想成为他自己。)

但是今晚,Eduardo无法将Mark和原版Eduardo在一起的样子逐之脑外。Eduardo感到有某种丑陋的东西在体内纠结,但当他想起Mark在提及原版Eduardo时的样子有多伤心,他把这一情绪压制了下去。

Eduardo思索,他是否应该为此感到内疚,因为如果不是由于原版Eduardo去世了的缘故,他这个冒牌Eduardo也不会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人。

Eduardo思索,他是否正在偷取属于原版Eduardo的人生,是否在偷盗属于原版Eduardo的卧房,他是否在偷窃属于原版Eudardo的Mark。

但Eduardo脑海里唯一充斥的就是Mark那时的一脸哀伤。他忽然万分期望自己能够成为原版Eduardo,因为也许这样,Mark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但是,原版Eduardo是无人可替的。

Eduardo不应该感到妒忌,但他确实如此。

他墙上的气球看起来像假货,感觉像假货,就是假货。

Eduardo翻过身朝向另外一边,如此他就不用再面对它们了。

***

有一天,Mark路过走廊,Eduardo的房门开着,他看到了Eduardo的气球。他只字未吐。他看了一会飘荡在墙上的气球,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Eduardo醒来发现门边摆放了几桶油漆,每一桶的颜色都与他墙上的气球相对应。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漆刷和塑料挡板。

Eduardo为他墙上的气球一一上色,打开了窗户,保持空气流通。

这花费了许多时间,但当他完工的时候,这些气球看起来真实了许多。他看着它们,感觉内心身处有某种东西正在复苏。

***

Eduardo经常观察Mark。他看着Mark在笔记本电脑前背部隆起的线条、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当他舒展身体时斜过来的苍白头颈……

不过,Eduardo最为喜爱的Mark的身体部分还是他的那双碧眼,如天空般湛蓝,仿佛远方的海洋,宛若流水挠过他的脚趾,轻舐他脚边的小卵石。Eduardo对这些都了如指掌,因为他经常看着Mark。

Mark会带他出门游玩,在Eduardo欣喜地奔去探索新世界时候会站回到一边。但Eduardo总是看着Mark,即使在Mark以为他没有在看的时候。

Mark似乎从未享受过他们的旅行,但Eduardo知道,他知道,因为他经常看着Mark,在他看到Mark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下来、他的背不再弓着的时候他就知道;还有一次值得纪念的时刻,后来成为了Eduardo的心底珍藏,他看到Mark紧抿嘴唇,想要忍住笑容。Eduardo都知道。

今天他们到了海边。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天空是乳白色的。不过Mark穿着一件蓝色的帽衫,颜色正衬托出他的双眼眸色,也提亮了他蜷曲的发色,这让Eduardo感觉,仿佛Mark是为了他把这灰蒙蒙的世界所缺少的色彩都穿在了身上。

他们躺在沙滩上,倾听海浪在岸边的舞步。

Eduardo想要看着Mark,但这一回,他发现Mark正看着他。

“怎么了?”Eduardo问。

“你总是在笑”,Mark回答。

“而你不这样”,Eduardo说。

“为什么我应该要笑?”,Mark问,“那你为什么笑?”

为什么?Eduardo思考,但他无需多费脑筋,因为答案一直就摆在那里。

“因为现在活着的感觉棒极了。因为你在这里,感觉好极了。”

“哦”,Mark说,惊讶地看着Mark,而Eduardo不知为何感到心里有某样东西在翻滚。

Eduardo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但他忍不住问出了口,“原版Eduardo会经常微笑吗?”

Mark的身子变得僵硬。有那么一会儿Eduardo认为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他逾越了那条他们都不该跨过的界限。

但Mark回答了,“Yeah,他也如此,但跟你的理由不一样。他在商务会晤的时候会微笑。或者,在面对他妻子的时候。”

“哦”,这是Eduardo唯一能做出的反应。

***

今天阳光明媚,他们在后院里,躺在柔软的草坪上,Mark每周都会精心打理它。Eduardo知道,因为他一直在透过窗户看着Mark,看着Mark脸上泛出的汗珠,看着那湿润的水珠蜿蜒淌过他的脖子,向下隐入锁骨的沟壑。

Eduardo喜欢这样的Mark,这样的Mark能够独自应付手上的活但在Eduardo跑出来问他可否帮忙的时候也不会拒绝;这样的Mark会告诉Eduardo“我很高兴你出来陪我”,即使Eduardo不是很明白,因为这活并不繁重。但是Mark看着他,仿佛整个世界里唯有Eduardo在他身边这个事实才重要。Eduardo感到胸中有什么东西暖暖的,扑通扑通。

Eduardo也喜欢现在正和他一起躺在草坪上的Mark,这时的Mark柔化了所有的棱角,不过Mark也许永远也不会承认这一点。Eduardo知道。

Eduardo喜欢Mark愿意呈现在他面前的每一面。

“我从来没想过活着有多美好”,Mark承认。

Eduardo微笑,“那你对生命是如何看待的?”他通常很喜欢仰望天空,但现在他选择看向Mark,尤其当他能够看到云彩的倒影飘浮在他眼里那片永无边际的湛蓝之中的时候。

“痛苦”,Mark说,“周而复始,难以预料。”他转向Eduardo,他的眼里隐藏着什么东西,某种蕴含在他脸颊的线条或睫毛的弧线之中,或者是他身上的一切,因为Eduardo能从他身上柔软的帽衫上看出来,从他纤细的手指、光滑的手腕之中,最为主要的是,隐藏在空白表情之下的眼里的温柔。

Eduardo清楚,因为他经常看着Mark,他看到Mark也会看着他。

Eduardo把手伸向Mark的手腕,手指轻轻地环绕上去,摩挲着他稳健的生命搏动。“还有呢?”Eduardo感觉Mark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活着的感觉棒极了”,Mark回答,Eduardo能够感到拇指之下Mark加速的脉搏。

Mark记得Eduardo说的话,在海滩上的那一天。Mark记得Eduardo的话,并把它们铭记于心。

Eduardo拉起Mark的手腕到唇边,在那个生命跳动的位置上印上了一个吻。他笑吟吟地凝视着Mark。

Mark没有回报以微笑,不过也没有抽回他的手。

***

Mark有一次路过Eduardo的房间,看见他墙上画的气球。现在变得实在许多,更加彰显出了自信。Eduardo已经不再费心要关上他房间的门了。

Mark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Mark再次出现在Eduardo的卧室外,递给他一只巨大的纸袋子。他还是一言未发。Eduardo从他手里接过纸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还是谢了Mark。Mark没有等Eduardo打开袋子看里面是什么就走开了。

Eduardo记起Mark带给他的彩色画笔,因为他的请求;他记起Mark带给他的油漆,因为他没有开口。

Eduardo打开了纸袋。他喜出望外,却也意料之中。

***

Eduardo开始在Mark送给他的素描簿上涂画别的东西。        
他画啊画,不停地画,他想要捕捉下他如此幸运能够享受到的这生命中的每一点每一滴。

***

Mark告诉他接下来有一次出差,他将会离开2天。他没有办法带上Eduardo;Eduardo没有属于任何国家的合法公民身份证件。

离开的那一天,Mark在门口徘徊不定,无比纠结。

Eduardo向他露出微笑。“我不会有事的。”

Mark看向他。“你确定?”

“我确定”,Eduardo说。但似乎还有Eduardo看不出来的东西正在烦恼着Mark。Eduardo做了个大胆的猜测,“你回来的时候,我仍旧会在这里。”Eduardo轻笑,但是他的语气里毫无调侃之意。我不会像原版Eduardo那样离开你。

Mark的眼底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然后,在Eduardo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Mark踮起脚尖,在Eduardo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Mark迅速地退开了。“注意安全,Wardo”,他咕哝着急匆匆地离开了。Eduardo没法读懂他的脸色,不过他的确看见了从Mark脖子上泛起的红晕。

Eduardo碰了碰片刻之前Mark的嘴唇接触到的地方。

注意安全,Wardo。

Eduardo发觉他也脸红了。

***

Eduardo想要在画纸上描绘出Mark的容貌。

他做不到。

Eduardo真的很想要Mark现在就回来。他双臂抱住肩,脑海里萦绕着Mark念着Wardo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Mark回来了,疲惫不堪,但是见到Eduardo非常高兴。他太累了,所以都没费力去掩饰笑容。

Eduardo张开双臂拥住了Mark,不愿放手。

***

有一天,Mark问他,“你想见见另一个Eduardo的父亲吗?”

Eduardo感到恐惧,同时也非常好奇。“好的。”

***

Eduardo能从Saverin先生的脸庞上看见同自己相似的特征。

他努力对视上男人的双目而不被吓坏。

Mark告诉了他有关Saverin先生的事情。Eduardo知道他来自于巴西,后移居在弗罗里达。Eduardo知道他是个生意人。Eduardo知道他在儿子死后回到了巴西。Eduardo还知道,原版Eduardo渴望这个男人能为他而自豪,他知道原版Eduardo为了能让这个男人为他感到骄傲,自己也投入了商界,还娶了一位家境优越的妻子。但是最为重要的是,Eduardo知道,原版Eduardo的这些努力从未成功,他的父亲并未将他视为骄傲。

可是,Eduardo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眼前这位似乎相当冷酷的男人,从另一个国度飞越而来,就为了看一看他儿子的克复制品。

他们彼此没有交谈,尽管Saverin先生看上去有话要说。

晚餐在一片沮丧的平静中度过。

Eduardo始终保持着沉默,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表现得像是Saverin先生所失去的那个儿子。

Eduardo等待着,直到Mark离开去寻找他的车钥匙才开口说话。Mark将会开车送Saverin先生去机场。

“很抱歉我没办法--”,Eduardo无法说完。我很抱歉你的儿子去世了,而我却活着。我很抱歉我没办法成为他。

他很想知道,Saverin先生看着他儿子的克隆体的时候眼里看到的什么。他怀疑Saverin先生是否会在心里默默责怪这个克隆体居然跑出来冒名顶替。

Saverin先生最先没有作答。过了一会,他沉重地叹了口气。“不用这样。”

他们两人又沉默片刻,Saverin先生继续道,“我从没对我儿子这么说过,我希望我对他说过,但是…”,他拍了拍Eduardo的肩膀,“你只要过得快乐。”

“谢谢”,Eduardo说。

Mark回来了,手里拿着车钥匙。“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不过,就在Mark和Saverin先生走到门口的时候,Eduardo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也一样。”

Mark一脸困惑。

Saverin先生没有随即回答他,甚至都没有看向Eduardo这边,但是Eduardo能感觉得到某些东西改变了。

“谢谢”,他最终转向了Eduardo,眼神柔和。“我会试试的。”

***

他们坐在沙发上。Mark正在笔电上工作,Eduardo坐在他身边,背靠着扶手,双脚蜷缩在Mark的大腿下。他们共享着一条毯子,因为天气很冷,而他们俩都不想启动暖气。Eduardo毫不介意。他喜欢Mark的体热渗过布料温暖他肌肤的感觉。

“Saverin先生是个好人”,Eduardo说。

Mark停顿了一会儿。“他比起以前看起来好多了。”Mark继续敲打起键盘。

“你经常和他说话吗?”Eduardo问道,有些好奇。

“不”,Mark回答,“上一次我见到他是在葬礼上。他差点就揍了我。”

“哦。”

Eduardo没有询问原因,因为他担心Mark会退缩离开。一直以来总是如此。只要提及原版的Eduardo,就会是这种结果。

“我们聊了一会儿”,Mark说,“在车里。”

“你们聊了些什么?”Eduardo弯了弯脚趾,Mark随即扭动了一下。他猜想Mark是否怕痒痒。

“他让我放手”,Mark颤抖着呼出气,“我告诉他我不想那么做。”

***

Mark病了。病得相当严重。

起初是小小的喷嚏,接着喷嚏声越来越响,然后在Eduardo明白过来之前,Mark开始咳嗽,难以抑制地咳个不停。最终,在一个清晨,他病得起不来了。

“Mark,Mark”,Eduardo惊恐地叫道,因为Mark的皮肤热得烫手,令他不知所措。Eduardo紧紧地抓住Mark的手,因为他不愿意失去Mark。不是现在。Eduardo想起了那个叫Grey的男孩死了,然后被另一个所替换。Eduardo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在离世之后被他人所取代,仿佛他们原本的存在毫无意义。

但是Mark是无可替代的。这里没有夫人会过来检查,没有黑衣人抬着担架带走病人,也不会有其他克隆体来顶替,不会由于生命是多么的渺小而弥漫着无动于衷的冷淡,因为Mark非常重要。

“Eduardo?”Mark昏昏沉沉地低喃。

“我在这里”,Eduardo,“就在你身边。”(I’m here. I’m here for you.)

Mark没有回答,尽管浑身无力他还是使劲捏了捏Eduardo的手。“对不起。”

“不,你不必道歉。如果有任何我能做的事--”Eduardo开口。

但是Mark打断了他,“我一直都知道。”

Eduardo被弄糊涂了,“知道什么,Mark?”

“我应该去机场接你”,Mark说,“不应该让你不得不打车来这里。”

“我不明白”,Eduardo说。Mark在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想给我一个惊喜。我知道Dustin和Chris也有参与其中。我清楚你的航班着陆时间……我早应该……可是我想等你回到我身边……我--”

“Mark,那不是你的错”,Eduardo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想要Mark停止自责。Mark的呼吸太过急促且过于粗重,而Eduardo需要他平静下来。

“那很疼吗?”Mark突然问他。

“不”,Eduardo回答,“不疼。”

Mark听到回答之后,平静了不少。有那么一会儿,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满足地用他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凝视着Eduardo。

然后,他说,“那没能感觉好受多少。”

Mark合上眼睛,重又陷入沉睡之中。

***

Eduardo在用湿手巾擦拭Mark的额头,就在此时,Mark的手机响了。在铃声之下,Mark甚至都没有动弹一下。

Eduardo从未用过手机,但他见过Mark使用时的样子。他一点不想去碰它,然而它却一直响个不停。他希望Mark能够睡得安稳,于是他将毛巾折好贴在Mark的额头,拿起了手机。Eduardo摆弄了一会儿才将其打开,宽慰地发现铃声总算停下了。

“Mark”,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哪儿?”

Eduardo效仿曾经见过的Mark的做法把手机放到耳边。“喂?”那个声音又问道。

“你好”,Eduardo招呼道。

静默了片刻。

“你、你是谁?”那个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是Eduardo。”

这回电话另一头的沉默更久了。如果不是能听见偶尔喷到对话器上的沉重的呼吸声,Eduardo会以为对方已经挂了电话。他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出声。

然后,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你好。你是谁?”

“我是Eduardo。”

Eduardo以为这个人会像之前的那人一样愣住,但是他的反应出乎了Eduardo的意料。“我是Chris”,那个声音说道,“我是Mark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那个声音有些踌躇,仿佛在等待些什么,也许是希望认出他来,但是Eduardo从没见过任何一位Mark的朋友,所以他也不知道Chris是哪位。所以,Eduardo只能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Eduardo”,Chris非常冷静,“我能跟Mark说话吗?”

“Mark现在无法接听。他……”Eduardo哽咽了,因为他再也没法掩饰住心中的恐惧。Mark病了,而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Mark出了什么事?”Chris问。

“我……我不知道。他没法……他不能……他醒不过来。”

“我们立马过来。”

***

Eduardo不愿失去Mark。

也许Mark也有一个克隆体,一个愿意奉献、愿意拯救他的克隆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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