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 第191日 17:33GMT
北纬: 51° 27' 9"
西经: 3° 9' 9"
手机尖利的铃声突地让他吓了一跳,打断了他的计划。撇一眼屏幕,他真心希望不是火炬木伦敦打来的,暂时还不想再跟他们打什么交道抑或搭理他们。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只有一个:Jack。
天哪。
Ianto一抬眼,从休眠的黑色电脑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双眸呈褐色,额上一层细密的薄汗,肌肤苍白脸颊却显出红晕,这副样子给任何人看到都像是心负内疚。低头看了一眼他一直在疯狂写写划划的笔记本,写满了各种计划细节--他忽然意识到:他的确不算光明正大。
他正在进行秘密计划,虽然他曾向Jack保证过再也不会隐瞒什么,那是他在Lisa事件之后回去火炬木的条件之一:他必须告诉Jack可能会对组里造成影响的所有事,不管他自己一开始觉得那事情有多么无足轻重。
电话再次响起来,刺耳而持久,Ianto闭上双眼翻开手机盖。
“Jack?”
一段静电的杂音。
“……去?……听……你得去……”Ianto一只手指塞住另一边耳朵,把手机更贴近耳边。“收到……?”
“Jack!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Ian……现在……能……听到吗?”
Jack的声音细微渺远,在杂音中时断时续,Ianto无奈地低咆。
“Jack,没用,我还是听不到你!”
“Ianto……会……”吡的一声,然后电话断了。
有那么一秒Ianto仍把手机贴在耳旁:“Jack?Jack?”
当然了,除了空洞的拨号声毫无反应,他短暂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打回去,但负罪感和常识(提醒他自己Jack很可能会再试着打给他)说服他不这么做,他也不会尝试联络其他人,如果连Jack的手机都没有信号,那其他人的很可能就更没有了。
或者,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狠狠地把内疚感砸得粉碎。
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笔记本,他把最上面一张撕下来,开始在下一页用工整的字迹写下计划。
周三,第191日, 17:38GMT
北纬: 52° 17' 2''
西经: 3° 35' 2''
Jack冲着他的手机低吼,完全没有信号,他试过在空中挥舞着它,在四周走动,甚至爬到了SUV的车顶上,但却无功而返。他们到达此地之后风刮得更猛,现在正围绕着SUV呼啸着,Jack把大衣领口竖起遮住耳朵。他看了一眼手机,再一次尝试挥动着它。
“怎么样?”
他转过身看到Gwen正把一堆木头扔到车边的地上,戴着手套的双手握到一起试图驱除寒意。他们从上次的时间中学到了教训:绝不能让SUV和他们的器材无人 看管。所以Jack下了车去打电话给Ianto,Tosh一直坐在后座里不顾一切地尝试着缩小那奇怪信号的搜索范围。Owen则和Gwen一起出去找些木 头。
“没有。”他耸了耸肩把手机扔进车里:“没信号。Owen去哪儿了?”
Gwen冲自己走来的方向偏了偏头:“在树林里嘟嘟囔囔抱怨呢。”Owen从SUV开出车库的那一分钟起就没有停止过抱怨,现在这已经开始让每个人都更加焦躁。Gwen看上去不太高兴,不过他也只能看到她在厚厚围巾包裹下露出来的一双眼睛。“Tosh?”
“嗯?”小个子女人很显然注意力全在她的电脑上,这对Tosh而言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有收获吗?”
视线离开电脑屏幕,Tosh把眼镜取下来,透过大开的车窗冲他们笑了笑:“没有,那信号似乎在这片区域不停地跳跃。”
“那说明什么?”Jack问道,皱眉开始担心也许他们要比预期的在此地待得更久。他靠在SUV上,一只手臂搭在车顶,头伸进车窗看着Tosh的屏幕。
“我真的不知道,现在我只能想到这里曾经有个矿场,那些地下矿脉和残留金属造成了干扰。”
“能想想办法吗?”Gwen问道,跳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虽然太阳还没下山,但站在这天寒地冻的户外什么事都不干只会让她冻僵。她打开前座的暖气,在座位上转过身面朝着Tosh。
Tosh看了一眼屏幕咬住下唇:“如果我能筛出哪些是信号的回音,哪些是真实信号,也许会有办法。但得花上一段时间。”
Jack伸手进车窗捏了捏她的肩,在这种时刻,即使Tosh这样的天才也会无计可施,当问题超出他们可以控制的范围时,他们的技术员会变得沮丧。她需要那 些能拼出拼图的碎片,就像是如果它们与整个拼图不合,就会毁掉她对科技的全然信仰。她不介意琢磨那些终有一天能研究出来的谜题,但如果地理和地质学帮不到 她,那就会狠狠打击她的士气。
Jack可不喜欢这样。
“所以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了?我猜我们最好安营扎寨度过今晚了。”Jack冲她们微笑,希望能让气氛轻松一点。
“搭帐篷?!”木材滚到地上的声音引得三人转头看到了个惊恐万分的Owen站在不远处。
“是啊,猜猜怎么着,Owen?”Jack的笑容闪亮而顽皮,“你还能跟我共享一个帐篷!肯定会趣味多多不是吗?”
Owen眯紧双眼。
周三,第191日,18:32GMT
北纬: 51° 30' 2"
东经: 0° 0' 2"
“Harkness上校那边有回话了吗?”
Jonathan Fairfax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更适合待在实验室里而非领导火炬木伦敦。尽管如此,因为他是Yvonne Hartman手下管理层中级别最高的幸存者(倒不是他在战斗中如何英勇,只是入侵时他正好在巴哈马度假),他成了取代她的不二人选。倒不是他有多想坐这 个位子,但谁也没法拒绝火炬木。
“呃,不,先生,他的助理……”他的行政助手Thomas低头看了一眼电话簿,“James先生说他目前正外出处理‘一宗小型入侵’,不会很快回去。”
Fairfax挑起一边眉:“然后?”
Thomas抬眼,双眸略显惊恐地睁大:“James先生说他会直接联系上校。”
“那可是三小时以前了Thomas。”
“是的先生。”
“他们没明白我们得到了什么吗?”Fairfax问,他平时一向平稳波澜不惊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
“我让James明了了现在的情况。”
“这样不够!我要火炬木第三分支立刻赶过来。第二分支已经到了,我绝不会容忍那些牛仔小子对我置之不理,找到Harkness!”
Fairfax大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留下个满脸通红的Thomas孤零零地站在水泥走道中盯着自己的记事簿。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开始拨卡迪夫分部的号码。
周四,第192日,10:03GMT
北纬: 51° 33' 6"
西经: 2° 33' 8"
Ianto开着车,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忽然想到也许他该坐火车去的,但火车比公路更易于监控,一辆车会给他火车票无法提供的便利,事实上那让他得到两种便利:在车里没人能监控他,也没人能监听他。
在大学里,如果有人想要课堂笔记,Ianto是他们求助的最佳人选--完全因为他不同寻常的记笔记方式。他把所有的课都录了音:拥有照相机式记忆对于记住 表格和数据轴很有帮助,但会对他阅读长段文字造成麻烦。他总被诱惑着干脆记住一切,而他的成绩单证明那并非好事。Ianto在学业上的问题一直都是他知道 太多,因此没有足够时间把所有内容都记完,他会遗漏重点,只因为他知道还有其它的内容也同样重要值得一提。所以他最终发现,录下所有的信息然后不断重复听 那些录音,他就能记住所有需要知道的内容。
他昨晚把自己的录音笔翻了出来。
按下播放键,他继续在M4公路上前行,一边听着自己的声音重复着那些他需要的信息,微笑着,他倾听着自己的声音念出那些名字和日期,禁不住想到如果Jack知道这些内容,一定宁死都要跟他一起待在这辆车里。
周四,第192日, 10:04GMT
北纬:52° 17' 2''
西经:3° 35' 2''
那是漫长的一夜,和更漫长的上午。他们最终达成了一致--尽管“一致”本应是所有相关各方都对此决定满意才对--他们最好待在原地直到Tosh排除所有回音信号。这并非最好的计划,但却是最安全的。
首先,他们在一片荒无人烟之处,没有手机信号,只有一条公路,但自从头一天下午他们停在此地后就没见过第二辆车经过,他们甚至连只羊都没见到,这在威尔士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但对Jack这个行动派而言,无所事事地坐在帐篷里听着雨点打在帆布上的响声无异于折磨。
这跟他被锁链绑起来的那一年太相似了点,当然,相较于Master那临时改造的折磨室而言,这个双人帐篷已经奢侈很多了,也并没有弥漫在空气中永不消散的 鲜血和汗水的味道。但它却同样让他觉得焦躁不安孤立无援。自从Jack学会在地上爬,他就从未在任何地方停过太长时间,他的双腿需要移动,需要大步奔跑, 它们唯一会静止的时候是在床上,与另一具温暖的躯体交缠着--不过他的有些情人体温算不上温暖。
他痛恨坐等不动。
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知道--完全确信--宇宙仍在不断转动。无数的种族正在进化、被发现、生存着,而他却坐在原地什么都不干。那让他直觉地不安,爬入他精神 中掌管嫉妒的那一小块搅动着它。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这个事实:他将会拥有无数个千年坐着无所事事。如果他想要,他可以放弃生存的挣扎,就那么无所事事地坐 上一百年,但他没那么做,他想要帮忙。他独特的处境让他有能力提供帮助,而恰巧正是博士本人教会了他该去帮助别人。如果他想配得上博士的朋友这个称号,那 他就不能干坐着什么事都不干。
但他讨厌坐等的真正原因是,那会让他有时间思考,有时间铭记,有时间想像。Jack Harkness会记住和想像的事情并不那么美妙。他会想起自己认识的所有人的面孔,所有那些他失去的人,那让他忍不住会去想,总有一天他也会失去自己的 这个小组。会是在不久的将来吗?谁会是第一个?会是Gwen吗?为了拯救某个外星生物却被对方杀死?或者是Owen,因为没法忽略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而被 害死?也许会是Tosh,她的天真被毁掉,身体破碎?
抑或Ianto……总有一天会轮到Ianto,有一天他的双眸会再也无法看清这个世界,那湛蓝会被死亡的阴影遮住。他曾亲眼目睹过类似的情形,目睹过该死 地无数次,那让他作呕。当他一个人坐着,没有任何事情引开注意力,除了思索无事可做时,他的大脑就会勾出所有这些的可能性。
所以他痛恨坐等不动。把背包拉过来翻找着想找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现在甚至有文书工作要做也好:任何能引开他注意力的事情。
“我痛恨这青草味!”
Owen把头埋进他的睡袋中,须后水的酒精味已经深深印入睡袋里。他深吸了口气,在湿润的青草幽香掩埋自己之前把鼻子埋得更深。
Jack微笑:“真的么,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呢。我还以为你是我们火炬木的Ben Fogle呢。”
Owen的头钻出毯子:“哪个Ben?”
“你认识的,那个电视主持--拍了很多户外节目的。”
“不,我不认识。”Owen对看除了成人台之外其它节目的想法嗤之以鼻,“老实说,我连看A片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稀烂的户外节目了。再说了,干我们这一行的,那些‘自然有多么神奇’的节目早就没有吸引力了。”
Jack赞同的轻哼,舒服地靠在帐篷上闭上双眼,他能感觉雨水透过帆布浸湿了自己的衬衣,不敢相信Owen的抱怨此刻让他多么感激不尽。
“你怎么认识这个叫Ben的家伙的?户外节目不像是你会喜欢看的啊?”
Jack睁开一只眼,看到Owen翻了个身平躺着,双臂交叠在脑后正盯着帐篷顶,但没等到Jack的回音后他转过脸盯着年长男人。
“我猜猜,茶水小子喜欢看,就在‘赞美之声’结束后?”
Jack嗤鼻:“相信我,Ianto看的电视节目只有QI,007和Hub的监控录像。”他的语调中带着点诡笑,但Owen毫无察觉。
“噢,那也太可悲了!打赌那可怜的威尔士白痴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录像,思索他明天该打扫哪一部分。”
“其实更像是看我们在档案室某些活动的重播,”Jack色迷迷地笑了笑才正正脸色,“呃,那还真……”
“我完全不想知道。”Owen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Jack逼着自己不去想Ianto和他的关系被他弄得如何一团糟。对待Ianto的感情他太不小心了,连自己都惊异于之前他那些麻木冷酷的做法。但继续这个思路只会让他回到刚刚那些他极力避免的令人压抑的假设上,所以Jack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在眼前。
“Tosh干得怎么样了?”
Owen低咆:“自己去问她,伙计。”
“我不能,”Jack耸肩,语调轻快冷漠,“她禁止我靠近SUV,不记得了?”
“啊,你那是太讨人厌了,我正准备干脆开枪射你,让你好安静上一分钟。”
“嘿!我想知道进展如何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Owen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了上校一眼:“你在开玩笑吧?你不是想知道进展,是必须要知道,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有更严重的控制癖!”他顿了顿,然后补充,“连茶水小子和他的那些偏执都没你严重,这很说明问题!”
“你说我是控制狂?”Jack想要大笑。
“是啊,你就是没法自控地要当上校,”Owen挥了挥手,“就像每次我们出现在罪案现场,你就是那副‘瞧着我!我才是负责的!’模样,拜托,我们把火炬木的标志印满了所有设备上,人家老早就知道得把一切告诉你了。”
“我不知道你还是个兼职心理医生呢Owen。”
“我不是,但我说的有道理。再说了,瞧瞧你自己,都没法安稳坐着等Tosh给你答案。”
“说不定是因为我不想无所事事?”Jack这么建议着试图反驳。
Owen的嘴角因为他失败的尝试而挑起:“或者说不定是你不想不清楚情况?”
眯起双眼,Jack决定自己讨厌被心理分析:“你当心理医生太烂了。”
“是啊,那你不想让我告诉你外面进展如何了咯。”
“我想知道又怎么样?”Jack反驳。
“我会说你自己去问Tosh!”Owen吼回来。
“我不能!她禁止我靠近她!”
“欢迎加入被禁止俱乐部,”Owen叹了口气,Jack开始大笑起来。“说如果她再听到我问我们还要待在这里,盯着那改死的破草多久,她就会把我压到地上把那些破草塞我嘴里。Cooper警员也提出会帮忙。”
Jack这次是真的大笑起来,甜蜜可人的Toshiko Sato把她的老板和首席医官禁足在他们的帐篷里,就像是惹了祸的小男孩。没人会相信的。
“随便了,总之为什么你会认识那个叫Ben什么的家伙?”
现在他们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你真想知道?”
Owen耸了耸肩,安稳地躺回自己的睡袋:“反正也没什么事干,只要别又变成你那些虚构的故事就成。”
“虚构?我要告诉你,Owen Harper,我告诉你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的,童叟无欺!”
Owen仍然充满怀疑,但Jack决定继续。“让我来告诉你我是如何被恶意欺骗的。躺好了?嗯,那一切都是因为我看到了个广告,说有个很有吸引力的节目叫做‘与Ben Fogle的终极梦境’,作为一个51世纪的热血青年加闪亮英雄,我自然会被这个标题激起好奇心。”
Owen嗤鼻:“你以为那是场性表演。”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个关于一堆人去爬山的节目?”
Owen摇着头,但Jack的噘嘴让他喷笑:“只有你,Harkness”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嘟囔,“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