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第194日,01:53GMT
北纬:51° 27' 9"
西经:3° 9' 7"
连把听筒狠狠砸到电话机上的力气都没有--他真的极想那么做--Jack把听筒放回原处,虽然手机毫无疑问更便利,但一台真正的电话机却有某种超越时间的 底蕴:那种有重量的黑色底座和并非按键的旋转拨号盘。深深吸了口气,他让手指划过底座光滑的背面。在Alistair可能告诉他的所有消息中,他听到的却 是……现在他不仅需要担心Ianto的安危,还得加上博士的。
“Jack?”
抬起双眸他看到了Gwen和Tosh,正在门边徘徊,脸上毫无二致的紧张和期盼。把耷拉在前额的几缕头发摇开,他冲她们勉强笑了笑。
“那是--”
“Alistair。”在Gwen说出Ianto的名字之前Jack打断了她。
Gwen有些迷惑,Tosh却立刻皱起了眉,脸上浮现一丝敌意:“他想干嘛?”
“谁是Alistair?”
Jack叹了口气,有时候他都忘了Gwen才入组不到一年,在火炬木里的一年漫长得像是一生--对有些成员而言,那一年亦即他们短暂的一生。“Alistair Lethbridge-Stewart,Lethbridge-Stewart准将,他隶属UNIT。”
“现在他被授封为爵士了Jack。”
“真的?准将被授封了?看来我还有希望么!”
Jack微笑着,笑容中却缺乏他一贯的闪亮,但那仍让Tosh绽出个笑,让Gwen有些不满地皱眉。那让他想到了Ianto的,但Gwen的表情却没有 Ianto的那股子意味深长。Ianto微微挑起一边眉就能完全表达出“我非常怀疑这一点,长官”的意思来,往往是左边的眉毛,右边的是为更私密的交流所 保留的。
“他想干嘛?”Tosh又问,完全走进办公室里,双臂保护性地环绕着自己。
“显然,根据UNIT在伦敦的间谍报告,火炬木伦敦抓到了博士。”他顿了顿,捏了捏鼻梁,“或者说,他们曾经抓到了博士。”
Tosh倒抽一口冷气,她喜欢博士,虽然只见过他一面。她当然熟知火炬木宪章:除了Gwen每个人都很熟悉。Jack在她第一次到卡迪夫时就已经向她解释 过,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地球不受博士和其它外星生命的侵害。那时他听上去十分严肃,就像真的他已经亲自为博士张开了一张大网。直到他忽然消失后,Tosh 才真正理解他热衷于告诉所有人找到博士十分重要的深层原因。
“他们抓到了博士?”
“曾经抓到,Tosh,他们曾经抓到了博士。”Jack证实了她的疑问。
“你的那个博士?”Gwen插嘴,有些不太明了状况。火炬木当然有历史,太冗长乏味,所以她作为局外人了解会更方便。不管怎么说,跟队友们相比她只加入了很短的时间,有时他们讨论的对她而言无异于外星语言。
“是啊……UNIT正琢磨着该怎么把他救出来,他就忽然人间蒸发了。然后,在他们采取任何行动之前,针对Ianto的逮捕令就发布了。”
Jack觉得疲惫不堪,在他仍是个全宇宙游荡的骗子时,生活比现在要容易得多。他只需担心自己,给自己收拾残局就好。但现在他有属下,有职责,有他关心和保护的人:包括了博士。那让他疲于奔命,当个骗子也许没这么多使命感,只是个浅薄的存在,但至少要更容易些。
他曾听过一句谚语:如果有件事是值得人做的,那么就值得人把它做好,但眼下,他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在乎,那样就无须这样竭尽全力了。
Gwen的身体重心在两脚之间交换着,拉回了Jack的思绪,她正咬着下唇,换作其它任何时候,Jack都会来两句不合时宜的黄色笑话,但眼下那只让他更烦躁。
“要说什么就快说!”
他也许比自己想像的更粗鲁,但这语调起了效,Gwen双目睁圆,不安地舔了舔唇才说出心中所想:“你认为Ianto卷入其中了,对吗?”
“你没这么想么?”
Gwen扭了扭手,但说话的是Tosh:“不是我想把事态弄得更复杂,但为什么Ianto会要帮博士?”
Jack不可置信的目光先扫过Tosh,才回到Gwen身上:“当然他会帮博士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们竟会在Ianto经历过那么多之后还质疑他的同情心,Gwen也许是全队之心,但支撑着他们活下来的是Ianto不动声色的奉献。
跟Tosh分享了个紧张的眼神,Gwen摊平双肩直面上校:“你没有……我是说……你并不--”
“噢,得了吧!”Tosh大步走到Jack的桌边和Gwen并肩而立:“Gwen想说的是,你没看到当Ianto发现你是跟谁跑掉时的表情。他从你奔过广 场的监控录像中认出了TARDIS,他当时……呃,他当时完全变成了一团糟,Jack。”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的怒火像是发潮的焰火一样忽然燃烧殆尽, “他悲痛欲绝。”
Gwen点了点头:“Owen不得不给他镇静剂。”
“什么!”
Jack非常明白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他的小组真正变成了个合作默契的小组,他们不再仅仅是四个同事而已,他们是一个整体,分享着共同的经历和默契。如果他 坦率一点--他很少能对自己坦承--他会说那让他妒忌。那是种新奇的感受,他一点也不喜欢。现在,他们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他知道那些基本的信息:他们 如何更新主机,如何重新配置了Weevil喷雾,裂缝又吐出了些什么东西;但他不知道他们曾做了些什么,他不清楚Owen如何庆祝他的生日,或Gwen的 家人对她订婚的消息如何反应。他根本就想不出母亲节Tosh是如果度过的--再次不得不孤单一人,而现在,他即将面临他最害怕听到的:Ianto对他的离 开不知所措。
也许他真的没可能得到Ianto的原谅。
他垂下头--出于羞愧还是失望,他自己也说不清。
没有注意到Jack的沮丧情绪,Gwen继续说下去:“看到TARDIS让他重历了金丝雀码头之役。”
Jack的头忽地抬起,颈骨因此噼啪响的声音清晰可闻,他脸上的纯粹恐惧让Tosh的眼中噙满泪水。他摇了摇头,双手紧紧握住座椅的把手,牙关紧咬。
“见鬼!”
“是啊。”Gwen吐出口气,温和地点头,同情的目光让Jack忍不住想要揍她。他根本不想要任何同情。
他配不上。
Tosh迎上他的目光:“他说他目睹了博士走过转变室--Lisa在的那一间,他说他就那么走了过去,人们尖叫哭泣着,鲜血到处都是,”忆起他们抵达伦敦 时看到的场景,Tosh的声音开始哽咽,“那么多的血……而博士就那么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他没有停下来帮忙或做任何事情,他就走进TARDIS然后离开 了。”
“他任他们痛苦至死,Jack。”Gwen多余地补充了一句。
“天哪。”Jack捂住脸,这简直是一团糟。
博士在金丝雀码头失去了Rose和她的家人,但无论Jack曾多么挚爱Rose,毕竟她还活着,他没法把博士所失去的和Ianto的相比,和Ianto必须承受的相比。
而Ianto并没有时间机器可以让他逃开,他一直把金丝雀码头之役带着从伦敦到卡迪夫--字面意义上的,然后把它藏在Hub里好几个月。
博士不需要承受那些。
但他仍无法相信Ianto会是个报复心强的人,在Lisa被处决后,他还是能最终原谅Jack,回到小组里,并努力试图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他甚至开始原谅自己。然而,Jack仍不得不担心,也许所有这些原谅都是因为他能把所有过错合理地推到博士头上。
希望却不肯逝去。“但当然……”他恳求地抬头看向Tosh,“当然这绝不仅仅是巧合。”
她,和Gwen一样,一直没有回答他。
“太好了!”Jack大笑出来,透出一丝歇斯底里,“真他妈好极了!”他突地站起身,双手拍向办公桌,然后把所有文件全部扫下桌。“我们离开了几天而 已,Ianto就惹祸上身,博士被抓,而现在--让一切变得更糟--我没法集中精力找到他们任何一个,因为我得担心也许Ianto劫持了博士好亲手杀了 他!”
在最后,Jack已经开始大声喊着,两个女组员谁都不知视线该往何处看。
Gwen最终开了口。
“当然了……我是说--这可是Ianto--他当然不会……”在Jack质疑的目光下,她吞下了后半句。
“他开枪打了Owen。”Tosh满怀歉疚地嘟囔,双眼直直地盯着地面。
“这可毫无帮助!”Gwen狠狠地说。
Jack呻吟:“操,正是我所需要的,”在两人不理解的目光下他解释,“Owen真他妈说对了!我们根本不知道Ianto能做出什么事来!他把一切藏在心里,不让我们了解真实的他!不让我了解!而我们却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Jack……”Gwen张嘴,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Tosh阻止了她。
Jack转身背对她们,无法面对两人毫无二致的表情,她们现在开始怀疑他,因为他开始怀疑Ianto。这一切都改变了太多,以前他是上校而Ianto只是个安静而可靠的茶水小子,而现在他是个不肖子而Ianto是在他们间横行无忌的暗魅。
当个宇宙骗子实在比这容易得多。
双手撑在桌上,他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Gwen向前挪动想要安慰他的声响让他的身体僵住,他猜Gwen也看到了他的变化,因为她犹豫着最终还是退开去。深呼吸着,他试图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找到个能让他依赖的中心点,却发现自己心中出现的是他最不想要的。
TARDIS
在Jack面对过的所有讽刺性场景中,也许这是最为扭曲的一个,他脑中最安全的地方是TARDIS,那个给予他永恒生命之诅咒的物体,同时博士又是他亟须 面对的难题之一。以前他总以为只要找到了TARDIS和博士,一切就会搞定,他终于能回家了。但当他置身于TARDIS中时,他却心心念念于他落在身后的 那些。
对Rose而言是不同的,至少她的家人和Mickey都偶尔会跟他们一起旅行,对Martha也不同--她有她的……电话!
“我得给Martha打电话!”他大声喊,越过桌子冲向仍在滴水的大衣。
“谁?”Gwen盯着他,问话中充满了嫉妒。
“Martha!”Jack重复,像是这个名字就能解释清一切。
Gwen深吸了一口气,看着Jack把他的手机艰难地从湿乎乎的羊毛大衣中翻出来,她张嘴正准备问“Martha”是谁,警报声忽地划破整个Hub。
“太好了,”她说,“正是我们现在需要的。”
Tosh和Jack交换了个担忧的眼神。“这不是裂缝警报,”Tosh告诉她后便立即冲出办公室朝她的工作台跑去,Jack跟在她身后。
“什么?”
“Cooper警员,这个,”Jack回头,“就是极罕见的入侵警报。”
Jack脸上的疯狂笑意不知怎么地让Gwen很害怕,这极有可能是人们能选择的最坏的时机,来入侵Jack的Hub。
Owen从验尸间走上来,穿着白大褂,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他的枪正稳稳地指着卷铁门。
“是谁?”他问Tosh,语调中还残留着一丝先前的愤怒。
“正在查!”Tosh的十指飞舞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把旅游咨询处的图像调出来后她转头看向Jack:“Jack?”
“火炬木,准确地说是火炬木第一分部。”他微笑,Tosh的心揪了起来,“火炬木第一分部想要占领我的Hub!”
他的语调奇异地快活,跟眼下的严重情形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怎么办?”Gwen问,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她的上校。
“让他们进来。”Jack一边下令一边轻快地走向卷铁门。
这可不是Gwen所预料的反应,她指望Jack会乘隐形电梯上去做出些英雄壮举,而不是……这个。“什么!为什么?”
Owen耸了耸肩,枪仍然瞄准着门蓄势待发:“为什么不?他们最后总是会进来的,倒不如让我们找点乐子,”Tosh点点头,“该死的茶水小子。”
Gwen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看着Jack。
双手叉腰,脸上一副最得意洋洋的咧嘴笑容,Jack目睹铁门卷开来,门后赫然一队火炬木伦敦的暗杀者。
“你们好啊小伙子们!”